“你先下去”,他挥手屏退了哑巴侍女,又过去赶琇莹走。
“哎,我正教琇莹认字”,她拉住琇莹的袖子。
琇莹看看这边,看看那边,左右为难。
“明日再教罢,我有话要同你讲”,他扶住她的肩膀,弯腰贴上她的耳畔,好言好语地劝着。
她这才撒手,却又故意问了一句:“琇莹不与咱们一起用饭么?”
他忍耐着,面带薄笑直起身,手仍搭在她的肩头,问琇莹:“要留下同夫人一起用饭么?”话问得不算冷淡,但也绝算不上热情。
琇莹不傻,多少瞧出些端倪,哪里敢多呆,忙摇头退下。
“琇莹,呆会儿用完饭再过来,我还有东西要给你,啊”,她伸长了脖子,冲琇莹喊。
“哎,知道了”,琇莹头都不敢回,应着声快步走了。
琇莹随手带上了门,她收回视线,白了他一眼,嗔怒道:“你吓着她了”。
他置若罔闻,撩起袍子,挨着她坐下,看她临摹了一会儿字帖,又倾身向前,揽住她的肩头,说:“阿衡,别闹了”,语气近乎是在讨好。
“闹?”她歪过头来看他,一双桃花眼一笑像弯弯的月牙,自带娇媚柔情,“我什么时候闹了?”
“怎么好好地把她带过来了?”
她转回头去,提着狼毫毛笔舔了舔墨汁,幽然说道:“你给我的侍女都是哑巴,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,怪闷的,琇莹会弹琴会跳舞,还能陪我说话,我想留下她服侍,正好解解闷”。
“阿衡想找人说话,我让景行另外给你安排人便是了”
“为什么不能是琇莹?”她微微笑着说道:“既然我跟她都伺候过你,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,自当多亲近才好”。
他尴尬笑笑,问她:“是真心的么?”
笔尖落下,墨汁浸湿了麻纸,一笔还未写完,她斜瞟着他,仍不改笑颜,“真心如何?假意又如何?重要么?有谁会在乎?你满意不就好了?”说完,还不忘调侃他一句:“怎么?你不舍得?怕我欺负她啊?”
他凑近了些,摩挲着她的手臂,低声道:“阿衡…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”,说话时他嗅闻着她发丝的芬芳,嘴唇几乎要贴到了她的脸颊。
她手下停顿,问道: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
他缓缓摇头,“没什么意思,我不需要阿衡这样委屈求全”。
他的气息在她的脖颈侧脸之间,来回留恋不去,若有似无的,她横了他一眼,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,“说得倒是好听,不需要我委曲求全,那你带她回来做什么?”
“眼下郎情妾意的,说不需要我委屈求全,等到哪天郎心似铁了,又该怪我无理取闹了,好了坏了的,还不全凭你一句话”
“她的话义正辞严,无可辩驳,他总算也体会了回哑巴吃黄莲的滋味。
“那就把她放出去”,他又说:“陛下要大赦天下,趁这个机会让她入了良籍,随便她是回家乡还是要去哪儿”。
她回:“她没有亲人无依无靠的,自小活在内院里,又没有谋生手段,你把她打发出去,她要如何生活?”
“那就给她些钱财土地”
“给了钱财土地就一了百了了?”她反诘道:“她一个弱女子,并无防身的本领,身上带着钱财,那不就如稚子怀金过市,反而会害了她的性命,好歹…她也跟了你一场,你竟连她的性命都不顾了么?”
说到这里,她轻笑了一声,“你可别说赶她出去是为了我,那我成什么了?这个罪过我可承担不起”。
“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把另一个女人赶出去,这就是男人表达衷心的方式?”她脸色隐约有变,眼神也透着悲伤,轻声叹息,“将来啊,还不知道我要给谁腾地方呢”。
说完,她眼神突然变得锋利,斜乜了他一眼,那一眼确确实实带着厌恶,不像单对他,像是对天下所有男人的不屑。
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,他闲散地靠上凭几,按着额角,干巴巴地笑了笑,说:“那你也得问问她是愿意出去还是愿意留下”。
她撇了撇嘴,“燕大人放心,我已经问过了,琇莹喜欢大人,愿意留下来继续服侍大人”。
“不过…燕大人对琇莹的偏爱真是毫不掩饰,我把她叫过来服侍,还得要问她愿意不愿意,可燕大人把我拐来的时候,也没问过我愿意不愿意,我啊,真是自愧不如”
知道的是她在故意挑刺,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翻了醋缸。
他沉默地瞧着她,那张娇俏小嘴柔软香甜,一张一合甚是诱人,若是能亲一口,定能缓解他连日来的相思之苦。
只是眼下这张小嘴喋喋不休,说出来的话让他哭笑不得的,有种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的无力感,将他心头的燥火都一点点扑灭了。
难怪陛下好几次都被她气得发了雷霆之怒,真是得理不饶人。
“罢了罢了,你想留着她,就留着罢”,他温声安抚着她,想要息事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