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香一手拎着簸箕,一手拎着火钳子,将烧着的木炭放进薰笼里,将薰笼重新点着,房里渐渐暖和了起来,她又在榻上眯了一会儿,才懒洋洋坐起身。
红菱听到帷帐内的动静,撩开帘子进来,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裳,俯首帖耳站在榻旁。
虽说他用帕子给擦拭过了,可下身还是粘腻腻的,她问一旁的哑巴侍女,“洗澡水预备好了么?”
哑巴侍女点点头。
“那我先沐浴”,她从榻上迈步下来,随手扯过哑巴侍女手里的衣裳裹在身上,出了帷帐,往浴房去。
扶着哑巴侍女的手,她踏进浴桶,坐了下去。
水温适宜,暖暖地包裹着全身,她闭眼,往身上撩着水,向后靠着浴桶,哑巴侍女在她身后,安静地给她清洗长发。
先是北军中垒,这回又是雁门太守,两处都是博望侯的人,看来陛下是下定决心要架空博望侯了,那是不是说,以后陛下会更加倚重萧家?
若真的是这样,那自己在宫里的日子是不是能好过许多?
她又想起了离宫前宫宴上陛下对她的态度,那带笑的眼神里,如今想来,分明还是有一星半点的感情在的,假以时日,或许…还能挽回圣心也说不定。
毕竟,曾经陛下也对她那样包容过,人总是还要念一些旧情的罢。
手臂内侧一点红猝然闪现眼前,她轻抚过身上的点点印记,恍然如梦。
哑巴侍女给她洗完头发,又拿棉布擦洗她的肩膀。
“你出去罢”,她淡声说道。
哑巴侍女退了出去,她靠着浴桶,撩着水仰天叹息。
若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…
可惜时光不能倒流,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,抓住眼下能抓住的,才是最要紧的。
只能赌一把了。
水温吞了,她起身,唤人来帮她擦拭更衣。
没想到进来的是琇莹。
她下意识地拿过一旁的棉布,遮住了私密部位的红印子。
在她看来,哑巴侍女只管听命,从不会多看多听,即便听到看到了,也全不往眼里耳朵里去,无声无息地,没有喜怒哀乐,跟活动的木偶人没两样。
是以,在沉香红菱面前,她毫无顾忌,裸露身体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。
可琇莹不同,琇莹是鲜活又聪明的,看一眼,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正如她料想的,琇莹见了她胸口后背遮不住的红痕,果真拘谨起来。
她扬声又唤了沉香红菱过来,之后面带微笑,不露痕迹上下打量了打量琇莹,问: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
“夫人交代奴今夜过来给大人弹琴的”,琇莹低着头回话。
她抽口气,想起来了,是有这么一回事,难怪…琇莹打扮得这样光鲜夺目。
他提早让人传回话来说晚上要回府,她嘱咐琇莹好好打扮,过来给他弹琴的,可整个午后只顾着胡天胡地,竟把这桩事忘到了脑后。
正想着,沉香走了进来,扶她迈出浴桶,她背对琇莹站着,赧然道:“不巧,大人有要事回宫了,难为你还刻意打扮了一番,我该提早让人告诉你的”。
“夫人说的哪里的话,大人不在,奴服侍夫人也是应当应分的”
她正伸展手臂,由沉香红菱擦干头发和身体,听了琇莹的话,回头瞧了琇莹一眼。
琇莹恪守着一个侍妾的本分,溜肩含胸站在不远处,恭顺谦卑。
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,呈现的姿态是无可挑剔的。
也是,一个侍妾不得主人欢心,要获得府里的容身之地,唯一能做的就是讨好主母。
这道理到哪儿都是一样的,就像她依附太皇太后。
她延续着在椒房殿时的习惯,沐浴后擦拭更衣的程序极为繁琐。
等红菱跪在她身前,给她系好了腰间系带,她回身跟琇莹说:“你用过饭了么?大人不在,若是你没用饭,那待会儿就陪我一道用些罢”。
“还没”,琇莹摇头。
“那正好,就一起罢”,她走在前头,绕过屏风出了浴房,又转头问琇莹,“你有想吃的东西么?”
“奴吃什么都好”
“那就捡着喜欢的随意吃些,有人陪着吃饭,我也能多吃两口”,她随和笑笑,坐到了妆奁台前。
琇莹从沉香手里接过瓷瓶,跪坐在她身后帮她抹头油。
她从铜镜里看向琇莹,说:“你还真是乖巧,别说是大人,就连我看着都喜欢”。
“夫人过奖了”,琇莹脸带薄红,自谦道。
“说起来,你父母兄弟都不在了,大人也是孤身一人,想必是你们最能理解彼此的心境的”
她仍是注视着镜中的琇莹,倏忽,脑海里闪过四个字—同病相怜,这也是他带她回来的缘故么?
她不觉心乱如麻。
“奴不敢随意猜测大人的心思”,琇莹诚惶诚恐。
“这算什么”,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