榕的脸重新出现在视野中,许茜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,在众目睽睽之下,得到了最真实的、最残酷的答案。
秦鹭看着她滚滚落泪,心底不忍,却又无能为力。
“如此这般,秦夫人,可以了吗?”段清和反问道。
秦鹭瞪了她一眼,咬牙道:“我还能说什么?你都把话说这么死了,那这婚,是成不了了。”
段清和心底松了一口气,她慢慢将剑收入剑鞘。虽说秦夫人悔了婚,这事看上去就这么结束了,但单小雨总觉得心底不太平静。
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,总觉得后面还要发生什么事情…
…
不出她所料,正当段清和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,许茜突然呜咽了几声,手抓着心口,在脚虚晃了几下后,僵直了身子,一下子猛地向后倒去!
“茜儿!”
“许茜!”
秦鹭与单小雨几乎同时出声,单小雨身法迅捷,率先一步踏了出去,一把抱住了倒下的许茜。
其他人被这变故也吓了一跳,愣在当场。
“许茜,许茜!你怎么了?!”单小雨拖着她的身子,焦急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大口喘气。
刚才还好好的,突然一下子就倒了下去,脸色也由红变成了煞白,甚至还泛出了点点青紫。
“哈…单…姐姐…”她呼吸得格外艰难,胸腔上下起伏翻腾,眼中的红血丝也像是蛛网一般缠在了眼白中。
单小雨忙探她脉络,神色恐惧,哑声道:“不可能…这不可能…”
“许茜,你不能有事!我没治好你,我让别人来治,我让神医来治!你不许死,你不许死!”她吼道。
在旁众人面面相觑,空气变得异常安静。
“叫大夫,叫大夫!”秦鹭扯着下人急忙喊道。
许茜看着单小雨,湿润的眼眸再一次落下泪来,她吐字不清,只说道:“单…姐姐…哈…我…对…不起…我…”
“哈…我反悔…反悔了…下辈子,就我一个人…来…来…”
她强呼出气,把最后一句话从嗓子里推出来。
“做你的…徒弟…”
话音刚落,她无力垂下脑袋,只能贴在单小雨胸口,珍惜般地呼吸每一口空气。
“许茜…”单小雨双手锁紧她的肩膀,声音夹杂着浓厚鼻音:“你不许死…不许死…”
秦鹭噗通一声跪倒在许茜旁边,捧起她冰冷的双手,泪如雨下:“茜儿,你不能有事,大夫很快就来了,你不能有事!”
“别不要娘亲,求你,娘亲求你了…”
“娘亲就只有你一个孩子…求你了…”
许茜已经没有力气转过脑袋,她只能将瞳孔转到秦鹭脸上,无力地抖着嘴角,千言万语都想说,可实在没有机会了…
看了这么多大夫,她的身体,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越来越频繁地心跳加速,亦或是半夜心停下来,把自己从梦里吓醒。每一日都像是在和老天赌,赌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今日。
还好在她死之前,所有想知道的,都知道了,所有不明白的,也都明白了…
不后悔了…
她的呼吸越来越慢,双眼间的光彩一点点消散。
在她的单姐姐注视下,在她的娘亲注视下,在她恩人的注视下,提前踏入了人生的结尾,故事的终点。
要是能再活一次,她必然要活出自己来,给自己更多的选择,给自己更好的人生,不做困在一隅的千金小姐,不做手无缚鸡之力的板上鱼肉,追求自己的梦想,追求自己的爱情…
她无情地撒手人寰,在一碗孟婆汤里忘记了前尘,却不考虑现世中人是何种心情,抱着她愈加冰冷的尸身的人是何种心情。
单小雨原地静默一刻,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小下去。
她杀过很多人,见识了各式各样的死法,但她从没感受过一个人死亡的份量能有现在这般沉重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她就这么安静地在自己怀里断了气,她不过活了短短十几年而已…
为什么这么残忍,为什么?
“许茜…许茜…”单小雨不停重复这个名字,脑海中满是她开心的笑脸和一点一滴的生活片段。
她说,要是有来世,一定要拜在自己门下,让自己教她武功。
那我这辈子便再多活十几年,等着你投胎来找我学武。
“许茜…下次…再会。”
单小雨合上她的眼帘,一行泪水从脸颊滑过,顺着嘴角流至下巴,最后一滴化作星光坠入怀中沉睡着的人儿眉心。
太阳不知何时躲入了白云中,许府这个辉煌一时的门楣,竟也笼罩上了抹不开的阴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