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啊。”
薛南枝答应了。
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兜头砸下来,令你怔愣着,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。
这秋夜的雨下得越发大了,凉凉雨丝洒过窗棂,雨珠豆大。
薛南枝走到窗边,抬手将窗户合上。
阻隔了哗啦作响的雨声后,屋内更显安静,徒留烛火跳动。
他回过身,一眼就看到床上跪坐着的人。
衣服已经穿好了,正慢腾腾地下床,似乎还未从他的话中回过神来,眼角含着泪,乌发凌乱,从中探出的耳尖红得欲滴血。
他轻而易举地窥见你藏着的情绪。
你在无措,在仿徨,许是因为从未面临过这样的情况。
可你的羞意又如此明显。
为何会如此?
你的影子因为这深夜而燃的烛光被拉长,延申至他脚边,他走近你,乌靴踩上去,像是将你也一并钉在了原地。
他的影子也被照出来,攀到了墙上,随着他的走动而舞动,黑沉沉,如蛰伏的猛兽。
越走近,你的耳尖便越红。
在某个瞬间,薛南枝终于恍然大悟。
因为你是他的侍妾。
侍妾……薛南枝从未有过侍妾,此刻才终于想起这两个字背后的意味,明白你羞意的来源。
他答应你的留下,在你眼中便是认同了你的身份。
也因此,在这如墨夜色中,暧昧便如野草般生长。
薛南枝的脚步轻巧地拐了个弯,走到了软榻处。
这是他平日温书累了会午休歇息的地方,能睡人,但终归是不如床舒坦的。
你看着他在软榻上坐下,那架势,分明是打算在上面休息的。
你哑然半响,心中万分纠结。
这薛家大公子莫不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癖好不成……有床不睡……难不成是在软榻上行那种事更……
你忍不住皱起脸。
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准备,因为薛南枝这一出,又有些不能接受了。
薛南枝不知你心里的念头已经转到了少儿不宜的频道了,他只是单纯不想睡那张床。
他是有些洁癖的,床还是私人用品,平日连贴身的小厮都不能帮他收拾这种私人用品,今夜被你猝不及防地爬上去,他便生出了几分抗拒。
他正想开口让你睡那张床,却骤然瞥见你的神情。
很是复杂。
或许是想明白了他没有那心思,你的神态放松了不少,柔美的眉眼间含着几分“真是不识趣”的无奈得意。
薛南枝站起来,改变了主意。
他让你去睡软榻,自己则在屋内唯一的床上和衣而眠。
烛火被你小心吹灭,悉悉索索的声响后,你也终于躺上了软榻。
屋内彻底安静下来,平缓的空气流动,黏稠黑暗中,薛南枝心尖难得涌上了几分浅淡的悔意。
也不知薛老夫人那些人给你身上熏了什么香,这么久了,哪怕你只是跪坐在他的床上不足一刻钟,那点香也因着他的躺下而顺势钻入了他的鼻腔。
就那么一点点淡香,就让他如同湖泊中饥饿的鱼,由幽香编织而成的鱼钩在他的一呼一吸间彻底缠上了他。
他皱起眉,瓷白面容在漆黑屋内毫无笑意。
他翻动了一下身子,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,你像是确定了他也还未睡,小小声开口。
“公子。”
你向他道谢。
因为他没有赶你走。
躺下之后,你终于回过味来,今夜你没有离开在薛府意味着什么。
意味着你是如今还未婚配的、甚至连通房都没有的薛家大公子亲自承认的侍妾,是这薛府的半个女主人。
你感到脑子眩晕了一瞬,因为这忽然的、来自地位上的转换。
你没有什么大追求,像你这样的在俗世摸爬滚打挣扎求生的小百姓,今日能凭着一张脸入了薛府,今后又可能由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已是你先前从未想过的美好了。
在脑子中的眩晕过后,你又感到了一阵后怕。
你摸上了自己的唇,想到了自己方才脑子一热对薛南枝做的事情。
“公子……您唇上的伤口还痛吗……”
你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,心思又活泛起来,那点后怕不知被你抛去哪了。
“若是还痛的话,奴、奴明日为您擦药好吗?”
说着说着,你的声音中已是带上了哭腔,“奴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公子不要怪罪奴好不好?”
如同猫儿一样的哭声,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,像是在渴望着他的垂怜。
薛南枝闭着眼,只觉得自己的鼻腔、耳朵都失了感知,只剩下你提起的下唇的伤口,那点被他刻意忽视的痛意因为你再度提起而冒出了头。
他因为你的胆大新奇而对你起了兴趣,却并不想要在这雨夜因为你而彻夜无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