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未来,那个他曾经和安娜说过的,摆脱了愚昧和黑暗,人人皆可追求美满生活的未来,那个未来会有安娜吗?那个未来会比他曾经的认知更好吗?他感到脸颊边安娜的手渐渐冰凉,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:“安娜?”
没有人回答他。
“安娜。”他又叫了一声,这一次,他终于确定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。
他松开手,颤颤巍巍地从床边站起来,意识到祖母的死亡,西蒙不顾侍女们的劝阻扑在安娜身边歇斯底里地大哭,而他晃了晃,拒绝了侍女的搀扶而是执意独自站立,他抬头望向窗边,阳光是如此冰冷而刺眼,但他没有重新低下头:“给弗拉基米尔写信把狄奥多西叫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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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33年3月12日,奥古斯塔,塞萨尔一世的妻子安娜·科穆宁因肺痨病逝于布拉切奈宫,同一时间,奥古斯都给第四任弗拉基米尔大公弗谢沃洛德·君士坦丁耶维奇·留里克寄信,召回他留在北方的幼子狄奥多西·塞萨罗亚。
当狄奥多西风尘仆仆地赶回君士坦丁堡时,他几乎不敢相信不过两年的时间他的父亲就老了这么多,他枯坐在皇位上,身穿哀悼的黑衣,而他的面孔严肃漠然仿佛生来就陷在这身黑衣中。“父亲。”他大跨步走到塞萨尔面前,跪倒在地,像幼时一般伏在他膝上,脊背微微颤抖,而塞萨尔抚摸着他的头发,用近乎叹息的语调感叹道,“你瘦了,狄奥多西,你吃了很多苦吧?”
“我只是在经历平民从出生开始就经受的一切。”狄奥多西说,他摊开手,他的手上本来只有握剑的茧,但现在那双手已经粗糙不堪,他握过缰绳也挥舞过锄头,“不要担心我,父亲,比起留在巴尔干的宫廷罗斯的冻土更能让我感到心灵的平静。”
“有多少贵族愿意像你一样抛弃富贵的生活走入平民中呢,但狄奥多西,你能帮助的人是有限的,你能创造的财富也是有限的,如果你真正想要帮助人民摆脱贫困,你要从人民中来,到人民中去。”
“我将皇位、头衔和领地留给了你的两个哥哥,对于你,我的期望一直是你能找到你的人生价值,快乐、自由地活着,但现在不一样了,我不用担心你承担不起过于沉重的责任,有一些我曾经教给理查的道理现在是时候教给你了。你怎么看待君主和贵族?”
“他们互相忠诚,君主有责任保护贵族,贵族则有义务效忠君主。”
“但贵族并不是理所应当就应该效忠君主,相反,他们本质是一种利益交换关系,君主要做的是尽可能团结更多的贵族,哪怕他们彼此之间是敌对的。在我刚登上皇位时,我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希腊人和拉丁人的关系,而他们最大的共识是抗击撒拉森人,所以我要发动圣战,只有在撒拉森人的威胁面前他们才会短暂团结。”
“如果一个君主能处理好和贵族的关系,他有极大概率能够在皇位上平安终老,但他并不能成为一个真正杰出、受人爱戴的君主,相反,他的绥靖政策会令贵族们的胃口愈发膨胀,以至于权臣噬主,能够制约贵族的力量来自于民间,当国家的领土足够庞大时,君主只能实施间接的统治,而间接统治的渠道并不能仅仅由贵族把控。”
“君主不仅要处理好和贵族的关系,也要处理好和民众的关系,民众并不只是君士坦丁堡中享有诸多特权的市民,他们在乡野里,在河流边,他们被视为灰色的牲口,他们个人的力量非常微弱,但一旦他们团结一致,他们将掀起滔天的巨浪,没有先进的理论指导,浪潮会很快平息,现阶段,我们无法真正驾驭这样的巨浪,我们能做的是让巨浪冲击现有的机构,打破贵族和教士的垄断,重新分配他们的财富,而我们所能追求的下一个阶段,权力的最高机构的既不是上帝,也不是君主,你知道是什么吗?”
“是什么?”
“是法律。”塞萨尔说,“法律之下,人民不分贵贱;法律之上,人民永远自由。”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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诫圣法令
当听到那句话后, 狄奥多西的目光显而易见地茫然,他抬头望着父亲,困惑道:“可我们该如何让人们相信这一点呢, 父亲,他们相信教义超过法律。”
“所以我们首先要让他们明白教义不是完全正确的。”塞萨尔气定神闲地说,“知道为什么撒拉森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亚洲席卷到欧洲吗?因为他们的教义比圣经更先进,他们保护贫民, 禁止蓄奴,即便历经几个世纪他们也开始腐化,但基督教比他们腐化得更久。正教也好, 天主教也好, 他们还具有一定的生命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