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常氏,你思量清楚。一旦你承认这厮是伍乞儿,便不能指控赵野杀人,还要吃上诬告罪。”
“他是民妇儿子。”伍大娘哽咽道。
府尹沉默,似是不信,伍大娘因说道:“民妇孩子右臀有两块血色胎记,一大一小,一个圆形,一个腰子形。”
府尹便吩咐衙役卸下伍乞儿裤子检验,果真如此。
“常氏,你为何诬告赵野杀人?”府尹问道。
“民妇并不想,”伍大娘哭诉:“有人——两个人,一个叫蔡重,一个叫杜英生——他们逼我告赵野,不然就举发我孩子还活着。可怜我的孩子,一个孤鬼在外飘荡这些年,生了大病回来投奔母亲,让那俩杀千刀的撞破……孩子病了跑不掉,我不依他们摆布,又能如何?”
她说着,领悟一事,回身瞪向堂下的韩一和原婉然,哭道:“你们既查出我家乞儿还活着,为何不找我商量?只消们你好好安置乞儿,我一定承认诬告,这么着,大家便都无事了,做什么非害死我家乞儿?”
韩一护在原婉然身前,挡住伍大娘的怨恨目光,“伍乞儿有罪,本该受刑。”
伍大娘哭道:“他捅伤你算他理亏,可你活了下来,为什么不能大量些,放他一马?逼死我们孤儿寡母,你开心了?”
原婉然由韩一身后转出,与他并肩。
她轻声道:“大娘,您说的法子我们不是没想到,可是不能做。这么做,且不说对我大当家,对那位教您孩子逼死的姑娘,还有她父母,太不公道。”
“那……乞儿当时还小,知道什么事?谁晓得……谁晓得事情要闹到不能收拾?”伍大娘怨愤迅速消退,每说一字,脑袋与声音便往下探低。
赵野在旁问道:“当初你们夫妻为何说伍乞儿死了,向我要烧埋银子,可是掩人耳目?”
伍大娘过了许久,方道:“是,乞儿被定死罪,衙役来拿人,见不着尸首不信他死了,叁天两头上门。我们跟你闹事要钱,好打发他们,乞儿也才有盘缠到外地避风头。”
师爷记下供词,待伍家母子画押,府尹宣判赵野无罪,办过文书后便即开释,将伍家母子打入大牢。说完,他撕毁与应好时相干的卷宗。
伍家母子惊异,堂下亦哗然。
府尹道:“世间并无应光、应好时这两号人物,亦无弑亲案。本官料中你母子俩不会轻易认帐,故设此局。如今你俩亲口招认,有胎记为证,再赖不掉。”
听审众人会过意,不约而同叫好,夸府尹神机妙算,算无遗策。
府尹退堂离去,刑名师爷翟师爷尾随在后,临走前往堂下望来,韩一朝他微微颌首致意。
应好时这则假人圈套其实出自韩一。
尽管韩一等人搜集了凭据证明伍乞儿活着,但伍乞儿不自承身份,要在升堂当日便救出赵野,这事终究没十成十把握。
韩一便找上翟师爷献计,向他陈以利害。
府尹在朝野教人数落行事武断,师爷既然一片忠心向主,与其与人逐一争辩,不妨借由判案反驳。百姓见识府尹审案考虑周密,案情柳案花明,必然津津乐道,一传十,十传百,有助压下不利的风评。
翟师爷颇以为然,便按韩一建议,向府尹含糊吐露计策敲边鼓,引导府尹想到以假人骗真人的路数,并且以为此乃自家或自家人的主意,自然乐意施行。
原婉然与韩一立在通往牢狱的角门外,等了一刻茶工夫,始终不见赵野人影。
她便来回走,当角门无人进出,她便走近门边张望,人来时再走回原处。到了第十一次她走回韩一身边,转过头,赵野终于出现在角门口。
霎时世间只剩赵野这么一个人,原婉然万念俱抛在脑后,只管拔腿向他奔去。
“相公,相公。”她听到自己又哭又笑,连声喊道。
“婉婉。”赵野一把将妻子揽进怀里。
原婉然抱住他哭一阵,笑一阵,一股不甚干净的气味直冲进口鼻。
原来赵野所着衣物乃是入监当日所穿,寄在牢里许久,染了潮气以及当地各种气味,赵野本人亦不遑多让,多日未沐浴,身上免不了汗酸油垢味。
尽管如此,原婉然紧抱住丈夫,将那温热精壮的身躯实实在在抱个满怀。这触感告诉她,赵野与自己再不必隔着牢栏相对,他就依贴着自己,要跟自己回家了。
过了不知多久,夫妻团聚的激动渐渐缓和,原婉然听到旁人嘻笑。她由赵野怀里抬头四望,两人周围站了十来人指点侧目。
“如今年轻人真不怕肉麻。”
“人夫婿刚从牢里出来,小别胜新婚。”
原婉然头红脸红,呆在当场。
赵野情知他的小妻子怕羞,便松开她,不意才稍动,她惊醒似一震,紧接着一头钻进他怀里,重新抱住。
“婉婉?”
“不管。”一句娇语由深埋在他怀里的她闷闷传来。
短短两字声音柔软,却很见倔强,不管不顾到了孩子气的地步。于此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