鬟懂了赵玦要她们直接听令于原婉然,无需向他请示,便向车上取来风筝。
赵玦手端茶盏慢慢吃着,今日天刚亮,他便在别业会见各方人马,来程在车上批了一路公文,虽在船上暂时歇息,精力仍有些吃紧。
这时原婉然相唤:“玦二爷,要不要一起放风筝?”
赵玦抬头,这日原婉然气色比前时好了些,在他眼里还是憔悴,一身米色立领绣花长袄,十样锦色罗裙,已然春衫偏薄,仍有些不胜之态。
纵使如此,她在这晴空下的金黄花田里,在沿河的丁香花畔,都是独一无二的春景。
赵玦心眼雪亮,原婉然不能真心乐意和自己一同游玩,她无非出于客套,亦或别有居心,比如为了自保而讨好他。
然而她叫了他,到底叫了他。
赵玦放下茶盏:“好。”
两人到地里放风筝,原婉然驾轻就熟,很快马到功成。赵玦亦然,他绝不似旁人有闲工夫放风筝,不过一出手便放上天。
原婉然见此光景,心思又拐到赵野身上去了。
赵野心灵手巧,做什么都能迅速上手。
如今他疯了。
原婉然深吸口气,让自己暂时别深想,否则受不住。
赵玦那头放妥风筝,向她看来。
原婉然努力装作没事人,道:“原来玦二爷擅长放风筝。”
“许久不放了。”
“以前喜欢放风筝吗?”
“……算是。”赵玦答道。
从前他研究设计风筝,期盼能用于军事,祝他父王一臂之力,少不得制造施放,以验证功效。
原婉然和赵玦有一搭没一搭说话,看似悠哉,实则忙得很,眼观四处,耳听八方。
赵家护卫都立在河岸那头警戒,她只要转身,便可遮蔽他们兴许会投来的视线。
赵玦的小厮全留在帷幔旁,她的丫鬟则留下两个最年少的,随时准备伺候茶水。
原婉然耐着性子按兵不动,估量工夫差不多了,往四下一看,果然嗷呜不知跑哪儿野了,还没回来。
“嗷呜,嗷呜!”她寻找相唤,借机走动。
油菜花田深处响起嗷呜汪汪应和,随着狗吠传来,该处约莫半个人高的油菜花丛起了晃动,朝原婉然所在处荡出一道金黄波浪。
嗷呜从黄澄澄的油菜花田窜了出来,浓长灰毛沾黏油菜花碎屑。
原婉然俯身弯腰轻拂它,忽然手中风筝线一紧。
她直起身仰望,原来自己走动带动风筝飘移,离赵玦的相距过近,两只风筝线缠住了。
这正是她想望的结果。
她担心嗷呜是真的,借由叫唤嗷呜回来,走动移位,带动风筝和旁人的相缠也是真的。
她放风筝原为喜欢风筝断线,挣脱束缚的刹那。出于惜物习惯,她放风筝往往放到风筝断线,若是线不断,那便玩到倦了才铰断风筝线,放走风筝。
这日她打算做手脚,必须早些罢手,故此设法找到由头下场,以免启人疑窦。
原婉然向赵玦道:“我们缠在一处了。”她假装试图解开风筝,挪几步将自己的风筝线绕开赵玦的,期间又扯动风筝几下。
原婉然假意道:“分不开……”
赵玦仰望天空,口气轻快:“不急,慢慢来。”
风筝线原本算不上坚牢物事,经过原婉然几番施力扯动,连同赵玦的一块儿绷断,两只风筝一同飞走。
原婉然歉然唤道:“玦二爷……”
赵玦目送两只风筝交缠远飏,嘴角钩起的弧线若有若无。
“也好,”他嘴角轻扬,“我们把病根一起送走。”
原婉然纳闷,赵玦竟也会将送走风筝送走病根这点吉祥寓意放在心上。
赵玦的小厮和原婉然的丫鬟各自捧了新风筝迎上:“主子,这儿有新风筝。”
原婉然心跳急了起来,她使劲维持面色平静,向丫鬟说:“你玩吧,我回帐里看风景。”
丫鬟得令,拿了风筝走出几步,脚下渐渐迟滞——其余人都在玩,留在帐里的另一个丫鬟等着伺候原婉然,无人帮她托举风筝。
原婉然道:“我帮你。”
丫鬟都习以为常她打下手,遂笑道:“多谢娘子。”
原婉然双手接过风筝,胸中心跳如擂鼓。
谁想得到呢,先前她让丫鬟们放风筝同乐,出手相助,到头来无心插柳柳成荫,竟成了求救的契机。
她往远处走,暗自估算适合的位置,以风筝遮掩,腾出手伸向另一手的衣袖,火速抽出别在袖口的针,再掏出袖里布条。
这套动作她做得极流利泰然,好似不过是一个人行走之际,身体自然且不可避免的摆动,实际上这些天她关在房里演练了成千上百次。
顾虑事到临头,情势兴许猝然生变,必须即刻收手,她另外练习尽快将针和布条藏回袖里,手上因此多了许多针孔扎痕。
当下油花田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