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哪里能看得进去书,她总时不时地站起来看看洛谦画得怎么样了,洛谦也从不曾因为她的起身而停下画笔,准确说,应该是洛谦至始至终就在依着自己脑海中那个人的样子在作画。这八年来,她的样子早已烙如脑中,何须用眼睛看着来作画。
不知过了多久,洛谦终于搁了笔。可吉烟见他嘴唇又白了一些,貌似是体力不支的样子,便连忙扶起了他,连那副才画好的画也未曾看过,“是不是累了?快去歇着,我这就去看药熬好没。”
吉烟扶着洛谦走出了书房,一路上念叨着自己不该让他这么劳累,应该让他好生歇着,可洛谦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,即便到了房间,洛谦也是紧抿着双唇。
“大少爷你先歇着,我这就去看着他们把药熬好。”吉烟扶着洛谦坐好后,便转身跑了出去,带动的风力还留着她的清香。洛谦喉咙一痒,低头咳了起来,一旁的侍女立马递来了手帕,洛谦结果后便用手帕捂住了嘴,一阵猛咳后,他拿开手帕,看着上面一丝丝红色血迹,出了神。
“今天是什么日子了?”洛谦看着窗外,问身后的侍女。
“今日是六月初七,并非什么特殊的日子。”侍女的回答简洁有力,洛谦听了后却苦笑了起来,六月初七了啊,下个月他就十八了,也就意味着他就快要二十了。
夜里,洛谦突然发起了高热,侯府上下忙做了一团,定远侯派人快马加鞭去请了太医了,老太君更是守在洛谦床边不曾合眼,好不容易等到他悠悠转醒,一家人才算松了口气。不过他们不知道,洛谦已经醒了有一些时常了,原本打算睁眼,却恰巧听到了太医们在说话,他便索性闭着眼睛听完了。
“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。”老太医行医几十年,接触地全是这样的达官显贵,知道一旦惹怒了他们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,可如今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再说一些敷衍的话了。
“太医尽管说便是。”老太君从太医脸上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将会说些什么,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太医能说些好话。
“世子他能安然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,这一次发热即便是挺了过来,也……”老太医心里也惋惜这个少年,天资聪颖,容貌一等,可偏偏就应了那句话,慧极必夭,“总之,还请侯爷和老太君随时做好心理准备,世子他内脏已经衰竭,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。”
此刻,屋子内只剩老太君倒吸冷气的声音,而武将出身的洛雍双腿也软了,在管家的搀扶下踩勉强站稳,“还……还有多少时日?”
“乐观的话,也不出两年,情势不乐观的话……”老太医叹了口气,“今年的年关怕是也过不了了。”
但洛谦醒来后,侯爷和老太君还是勉强扯出了笑容,“醒了就没事儿了,谦儿好生歇着,明日爹还给你寻些好书来。”
洛谦一如既往地笑着答应了,目送自己的父亲和祖母离开,只有吉烟还站在门口不肯离去。见众人都走了,吉烟才走了进来,伏在洛谦床边低声啜泣,“谦哥哥,你不可以丢下我,你不可以有事。”
若是以往,吉烟哭了洛谦都会一番温言细语安抚,可今日,洛谦只是看着床顶不发一言。
“谦哥哥……”吉烟哭累了,发现洛谦却一直没说话,以为他睡着了,可是抬头看他,他却睁着眼睛看着床顶,睫毛微颤。
“吉烟,过几日,我想搬到沉香阁去住。”洛谦终于开口了,声音轻地像羽毛一样,却砸得吉烟的心生疼,“谦哥哥,你要搬出去?那我也跟着你去。”
“不用了,你不用跟着去。”洛谦的眼神越来越空洞,看着床栏上精致的绣纹,喃喃自语一般说道,“以后也不用过来了。”
吉烟,即便我能长命百岁,我也不能让你有尊严有名分地陪伴我一生,如此,还不如让你嫁到一个好人家,护你一世安稳喜乐。
☆、
赤乌山在京城近郊,接近晌午洛铮一行人才到,马车停在了山路尽头,前方再无宽敞之路可供马车行驶。洛铮看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小路,说道:“芸生,上山的路不好走,你在此次等我可好?”
“不好。”芸生拉住了洛铮的胳膊,说道,“我与你一同上去。”
“好。”洛铮反握住了芸生的手,对阿九说道,“阿九,前面带路。”
此位传说中的神医是阿九打听到的,据说此神医医学造诣极高,几乎没有他治不了的病态,许多垂死之人经过他的妙手回春也能起死回生。可天才也多是怪才,此神医十几年来周游列国,救治过许多疑难杂症,可也多次见死不救。他救与不救仅凭一点:看心情。
而阿九此次打听到他的住处也费了好一番功夫,却是连面都没有见上一面,且对这位“神医”的所有了解都是来自民间传闻,其中究竟有多少水分阿九他自己也说不清,可即便这样,洛铮还是亲自来了,能有一丝让洛谦活下来的机会他都不想放弃。
山路崎岖,且昨夜下过小雨,如今的小路走起来有些滑,洛铮拉着芸生一步步稳妥地往上走着。深秋的赤乌山像是被泼了朱砂一般绚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