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崽撇撇嘴,他才不怕大虎呢,谁让大虎总是故意在他面前,笑话谢见君和云胡是傻子和结巴,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气气他,见大虎恨得牙根痒痒,他心里一阵暗爽,冷不丁瞧着从山道上下来一人,他扯扯谢见君的发带,凑到他耳边,低声耳语道,“阿兄,云胡他娘。”
谢见君正同云胡商量着去镇子上扛大包的事儿,猛然间抬头,顺着满崽手指的方向看去,一妇人个子不高,瘦瘦巴巴的,一双倒三角眼,透着算计和精明,的确不是什么善茬。
一旁的云胡眼瞳猛然间剧烈地收缩,他脸色阵阵发白,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水,从前被打骂被磋磨的记忆缓缓爬上心头,他害怕得身子止不住地战栗,脚下更似是陷入沼泽生了根一般,僵死在原地。
好在他娘离他们还有些距离,又自始至终歪着脑袋同身侧的婆娘闲聊,没得注意到这边。
察觉到身边人汹涌的惧意,谢见君果断地拉起云胡的手,不动声色地将他往自己身侧扯了扯,借着身形的掩护,三人快走几步,趁着下山的人流,将他娘远远地甩在后面,很快便瞧不见人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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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回到了家里,云胡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,进门连竹篓都没卸下,脸色青白地站在门口,惶惶然不知所措。
谢见君连着唤了好几声,云胡才木然地转过头来回望他,眼神中空无一物,好似丢了魂。他禁不住轻叹一声,想着这小少年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,转念一想,又觉得也不怪他性子这么怯懦,只能说是造化弄人。
他冲着满崽招招手,走近,揉揉他肉肉的小耳垂,小声嘱咐他道,“满崽,云胡有些不舒服,你带他进屋里歇息一会儿吧。”
满崽本就担心云胡,头着回门时,云胡他娘嫌他带回去的东西少,跑来家里阴阳怪气,芸娘气极了,把气撒在云胡身上,狠狠地打了他一顿。
现下见云胡面色惨白,冷汗涟涟,他更是紧张,立时就拽起他的手,不由分说地将人拉进屋子里,强迫他躺下,还用手捂住他的眼睛,“云胡,快睡觉!快睡觉!”
云胡惶惶忽忽地躺下,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,没成想,沾枕头没多久,就坠入了梦里,连晚饭都没吃上。
梦里,他回到了小时候,他实在馋极了,就偷偷吃了一块娘亲藏在柜子里留给弟弟的糖瓜,他娘发现后,将他关在漆黑的斗柜里,不许他出声,也不许他哭。他只记得棍子打在背上很疼,疼得他好几天都直不起背来,连走路都只能弓着身子,他娘骂他是赔钱货,丧门星,他害怕地哭喊起来,“娘,我错了!我错了!我再也不敢了!”
不知何时,沉在梦里的他被轻轻推醒。
他费力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眸,本该睡了的人,这会儿侧卧在炕上,紧蹙着眉头,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。
“云胡,是不是做噩梦了?”
不等他回神,谢见君抬袖,动作轻柔地洇净他眼角的泪珠,声音温润低醇,浸着一丝初醒时的沙哑,犹如隆冬里和煦的暖阳,融化了他此时心里所有的恐惧与不安。
云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脑袋沉沉地埋入臂弯之中,咬紧了袖口不敢搭话,他知道自己这是又犯那惹人嫌的癔症了。
谢见君也不逼问他,耐心地等他缓过神来。
“我、我去、牛棚睡。”等了好半天,才等来云胡的这一句话。
他神色微微一怔,蓦然想起满崽那日说,芸娘曾因为云胡夜里大喊大叫,大冷天的,就将他赶去了牛棚,心里酸酸涩涩的,不是个滋味。他一把拉住哆哆嗦嗦正要下炕的云胡,轻声道,“不用去,牛棚里四面露天,冷飕飕的,那不是能住人的地方。”
云胡愈发颤栗,整个人抱臂蜷缩在一起,他嘴唇紧抿着,鼻腔里酸的厉害,不让他去牛棚睡,他还能去哪儿,难不成要将他赶出去吗?
他顾不得其他,慌忙攥住谢见君的手,红着眼圈,磕磕巴巴地泫然欲泣“我、我、”,越是要紧的关头,他越是结巴起来,连话都说不利索。
谢见君稍稍皱了皱眉头,云胡小小一只,竟有这般大力气,他只觉骨头都被他攥得生疼。晓得云胡经年吃了不少苦,如今即便是日子过安稳了,那些歇斯底里的叱骂和渗入骨髓的疼痛依旧掩藏在他心底的最深处,稍稍一点波澜,便会令他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不安。
他拍拍云胡的手背,声音放得更轻,“哪儿也不用去,就在这儿睡,夜里如果做噩梦了,可以叫醒我,有我在,不会再有人打你了。”
云胡哽着喉咙,眼泪掉得更厉害了,他不确信地看了眼谢见君,许久才慢慢松开手。
谢见君见状,心里愈发堵得慌,仿若千斤重石坠在他心头,沉甸甸的,压得他喘不动气,他张了张口,欲说些什么。身侧满崽哼哼唧唧,像是要醒,担心说话声吵醒满崽,他往云胡右侧挪了两步,想同他小声耳语。
刚凑近他右边耳侧,云胡好似受惊的小鹿,猛地扭过身来,冷不丁俩人面面相觑。
谢见君眸色一暗,当是以为云胡不喜自己同他